娱乐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只有娱乐
- 2017-04-01 08:20
- 解放日报
- 庄加逊
娱乐也可能成为霸权
在历数政治娱乐化、法律娱乐化、宗教娱乐化、医学娱乐化几大罪状后,尼尔·波兹曼惊世骇俗地将矛头对准著名的,甚至到今天都是美国最受欢迎的教育节目《芝麻街》。很多人认为这个观点与背后支撑的信息有待推敲,并不具备足够的说服力。在这个话题上,波兹曼更多地认为电视教学与学校教学是水火不容的对立关系。教育的目的是一种试炼,是让学生摆脱现实的奴役,现在的年轻人正竭力做着相反的努力——为了适应现实而改变自己,而我们的父母也常把“兴趣是最好的老师”挂在口边。教育娱乐化代表着社会文明最后的崩塌。
上世纪90年代,美国教育部门投资数十亿美元为每一个教室配备互联网设备,在纽约大学执教的尼尔·波兹曼暴跳如雷,质问道:“为什么要装这些东西,有什么确切证据可以证明上网的学生就会学得比较好吗?当然不!”尼尔·波兹曼的恐惧有目共睹,他以自己的言行反复强调教育理应是持久的、艰难的,需要付出的是代价、耐力与汗水。不管如何,人们已经听够了尼尔·波兹曼的呼喊,《芝麻街》照样很流行。
你以为尼尔·波兹曼口中骇人的末世相是一种终结吗,恰恰相反,它仅仅是开始,只要将“电视”稍加替换,换作任何一种当下贴近人们生活的科技应用,比如网络、微信,文本同样成立。我们需要反复强调,波兹曼并未批判娱乐内容本身,技术进步当然有意义,私底下,娱乐依然是美妙的必不可少的消遣。我们关注的是以娱乐的方式诠释所有严肃公共话题的不利倾向,它意味着理应包含多层次、多面相的公共话语的退化。娱乐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只有娱乐。
诚然,尼尔·波兹曼的论述有其美国语境,并不适合所有国家、所有社会形态,每个社会共同体必有自己的困局。在众多复杂的关联中,科技与文化在公共话语中的矛盾仅是问题的冰山一角。《娱乐至死》最后提出的解决方案在我看来略显无力,但也是最柔软动人的地方:身为社会中人的苦恼,一种无能为力的虚弱。尼尔·波兹曼似乎已成为大众媒介里执着的西西弗斯,反复推着最终还是会掉下来的石头。《娱乐至死》的意义在于强化了问题:技术、娱乐同样有可能成为霸权,在这个意义上,奥威尔与赫胥黎的预言终于合二为一。我们真的因舒服而麻木,因麻木而放弃思考了吗?
沃尔特·李普曼说过:“无法察觉谎言的社会是没有自由的。”没有反思的社会是毫无意义的,纵使我们可以把这“危言耸听”当笑谈笑上千遍,但笑过,请思考。这不仅需要一种理解,更是身为社会中人的责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