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汉“飞将军”李广两度在上郡任职——追寻李广的足迹

  • 榆林日报
  • 薛喜刚
  • 2019-05-09 00:02

文/薛喜刚

西汉名将李广,骁勇善战,一生与匈奴战斗七十余次,常常以少胜多、险中取胜,以致匈奴人闻名丧胆,称之为“飞将军”。

李广历文帝、景帝、武帝三代,曾为上郡、陵西、雁门、代郡、云中等郡太守。武帝刘彻即位,李广由上郡太守调任未央宫卫尉,成为皇帝的侍卫长。从李广的履历上看,他曾先后两次出任上郡太守,第一次是景帝前元三年(前154年),十年后的景帝中元六年(前144年)他又在上郡任职。

两度在上郡任职的李广,在上郡故地绥德周边留下不少传说。尤其是智退匈奴的故事,司马迁的《史记·李将军列传》、司马光的《资治通鉴》第十六卷中都有记载。

后来李广的命运拐了个弯,在元狩四年(前119年),因为远征匈奴迷失道路被问责,于是拔刀自刎,英勇一生的“飞将军”就这样悲情地谢幕了。司马迁称赞他是“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”,王勃在《滕王阁序》中发出“冯唐易老,李广难封”的感慨,王昌龄在《出塞》中对李广也有很高的评价:“但使龙城飞将在,不教胡马度阴山”。

李家寨——历史轮回

李家寨在今绥德县韭园沟,是一个村落,山有古寨,旧称李广寨。光绪版《绥德州志》对此的记载是:“李广寨,在城东五十里,汉李广屯兵处”。

李家寨李氏祖坟牌楼

李家寨李氏祖坟牌楼

李家寨山头今有关帝庙,庙是近年重修,正殿廊前有一通乾隆九年所立石碑,碑文为上郡生员白珩所撰,记曰:“绥城北四十里李家寨,襟山带水,固上郡名区也。寨之上,龙山共于后,凤岳绕于前……论地,固因神而灵;而庙,必得人为理。今合会人等,各抒已资,忽焉重修。扶积敝之余材,竖出峰头;起泥涂之仆石,来自寨旁。不数月间,易屋为窑,改图为像。中演汉天之炎景,旁起社稷之宫廷。内垣外墙,规非侔旧:上栋下宇,制于是新。从此,秽尘顿扫,英风莫减。系马山前,时闻赤兔嘶风;洗刀池畔,定有白猿叫月。则烟霞羽士,长瞻绛节之朝;伏腊村翁,不断白苹之荐。神忻人悦,均沾润浃于萱阶:瑞应祥征,爰庆风调于风律矣。”碑文行文流畅,文采斐然,今读依然典雅风流,是乡村文化难得的记忆。从碑文可知,关帝庙是护寨之庙,一句“起泥涂之仆石,来自寨旁”可知其年久也,起盖庙宇的石头是来自庙旁寨子上的,这寨子又有多久远呢?碑文没有回答。

关帝庙所在的地方是一道三面环沟的长梁,山梁连着一座更高的山,是为寨山。环山皆修梯田,田边土崖上暴露出许多散乱的石头和文化层,临近山顶发现几段石墙,山顶是一个长宽均不足百米的平台,还在耕种,留有玉米秸秆。平台中有石碓一处,地面发现绳纹陶片和黑釉粗瓷以及青釉细瓷碎片。可以想象,从史前新石器时代开始,山上的人类活动一直没有间断,石砌的寨墙几经变迁一直存在,甚至在修庙中还被利用。当年李广带兵筑寨戍边,一定不会想到,1600多年后的明代,他的后世子孙会重回旧寨,在上郡故地不动兵戈,只事农耕,鸡鸣犬吠,瓜瓞绵绵。

李家寨村人多姓李,自称是飞将军李广的后裔。其立祖人为李简,今寨子山东面山墕尚有一座立于乾隆二年的单门石牌楼,牌楼后是2012年陕北124村李氏后人敬立的始祖楼子碑,碑文云:“先祖简公生于明代中期,葬于李家寨楼儿墕,数百年后宗族人念先祖于乾隆二年为先祖树碑立牌楼,刻有创业佳城、垂统奕世,旧墓碑刻有明故始祖讳李简之墓,因旧碑牌年久风吹雨淋日晒而残缺,本年宗族协商为先祖重立墓碑以敬后人之心”。据了解,李简的父亲是从山西洪洞移民到延长县,生三子,次子李简独自迁到李广寨生活。从碑文可知,此支李氏从明代中期开始在李家寨居住。尽管李字还是那么写,当年屯兵的寨子还在,李家人的血脉依旧相连,但朝代更迭,灰飞烟灭,节同时异,物是人非。李简来此创业的500年后,他的后人像蒲公英一样在陕北一百多个村子繁衍发展。历史已经远去,只有那些寨墙石头上斑驳的苔痕,还在向我们诉说着岁月的沧桑。

虎墕——古道故事

虎墕是今绥德义合镇的一个村子,距县城四十多公里。虎墕得名与李广有关。光绪版《绥德州志》对虎墕的记载是:“在州东九十里,世传汉太守李广射虎于此”。

虎墕位于绥德城通往吴堡及山西的古官道上,从义合镇的桥上村走新官道、墕头、虎墕、石堆山然后进入吴堡县境,过黄河就是山西省了。

虎墕远景

虎墕远景

如今的虎墕村依然保留昔日的风貌。一条片石所插长约200米宽约5米的古道依山就势盘旋弯曲,现在依然在使用。道路两边是人家院落,那是曾经的商铺客栈,一道道石墙拾掇得规规整整,但窑洞和大门已经破落,不少院落早已人去院空,一些大门摇摇欲坠,有些窑洞门窗也不知去向,泥皮脱落,原石裸露,檐头的石板掉落,只剩下挑石和蒿草相对无言。一处窑洞墙面上立有一块“为善最乐”的石匾额,字迹脱落,题款不清。一座保存较为完好的大门上有石刻对联一副,因为贴有挽联,不能辨识内容,门匾刻有“福寿康宁”四个大字,一对厚实的铁门环将大门紧锁,空留一院寂寞。

据一位老乡讲,虎墕过去曾有集市,但后来被卖给了刘川。古道两边有新舍店、圪驼店等好几家骡马大店,走吴堡、绥德、义合、定仙墕、枣林坪的人都要路过虎墕,天色晚时,就会于此歇脚。村子东南一个山头有佛庙一座,供的是西天古佛,没有塑像,门口有铸于清嘉庆十六年的钟一口,看铭文得知钟是财神庙的,今财神庙已毁,便悬挂在佛庙前,据说村中原有龙王、风神、山神、财神、关帝、菩萨等七座庙宇,过去的繁盛可知一斑。

虎墕旧建筑

虎墕旧建筑

关于李广射虎的故事,村人不能讲出什么细节来,但提起田二帅,大家还是津津乐道,他们指着一个院落说那就是二帅曾经开店的地方。

田二帅便是明末义军领袖李自成的部将田见秀,号锁天鹞,性仁厚,有儒将之风,征战中立有大功,人称二帅。传说在虎墕开店的田见秀某天半夜梦到店中突然闯进一条黑爪神龙,径直走到店中水瓮前喝了一气凉水,之后便卧在院中。得此一梦,田见秀很是奇怪。第二天,真有一位衣衫褴褛的黑手大汉走入店中,一句话也没说就爬在水瓮上美美喝了一气凉水,之后躺在院中歇息。这与头晚的梦竟然一样,田见秀觉得这个人不一般,攀谈中得知他叫李自成。李自成向田见秀讲述了自己的苦难人生,两人遂成知己,后李自成起兵过黄河,驻军石堆山,田见秀随他而去。

光绪版《绥德州志》中记载了田见秀起义失败后隐居虎墕的事:“为李自成二帅……后十余年,忽间道归里,仍隐旧时虎儿墕土室中,匿姓名,年九十而卒”。

虎墕位于无定河与黄河的分水岭偏东的地方,如今道路已改,山下的307国道车来车往,沿黄公路业已开通,南来北往的人们不须再穿越虎墕山岭。虎墕的历史有多长,谁也说不清楚。虎墕东两公里有新石器聚落遗址寨墕山,寨墙至今残存;村西两公里的焉头村1965年出土刀戈壶簋等商代铜器23件之多,是陕北出土商代青铜器最多的一次,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;而距虎墕5公里的后思家沟快华岭上曾出土过汉画像石,村东的财神庙圪垯也有宋代遗址,也就是说,从史前开始,虎墕附近就一直有人类活动,并且是重要的通道,山山峁峁上,指不定哪里还埋藏着更大的秘密。山岭路口是狼虫虎豹出没的地方,种种迹象表明,戍守上郡的李广极有可能就是在这一通往河东的岭上巡行时,路遇猛虎,于是纵马骑射,留下虎墕这样一个独特的地名。

如今村里不过住了七八十人,丧失交通优势的虎墕繁华落尽,恍如一梦。从李广射虎的传说到二帅从军的故事,虎墕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村庄。

2016年,虎墕村成功入选第四批中国传统文化村落。

暖泉寨——见证沧桑

暖泉寨在今四十里铺镇的暖泉沟村,山有古寨。光绪版《绥德州志》记载:“又开光寨,无定河西山岭亦有寨地,士人传旧有断碑,上镌广寨二字,余字断落。”今天石碑下落不明,与李广有关的物证再难追寻,只剩民间故事还在续写着一段传奇的历史。

暖泉寨山顶的庙宇和烽燧

暖泉寨山顶的庙宇和烽燧

《绥德民间神话传说故事选》一书中就有一篇《李广寨和娘娘寨的传说》:“传说西宫娘娘伙同父亲太师爷结党营私,发动叛乱。李广为保护正宫娘娘,从上郡秘密回京,接正宫娘娘到上郡之地,安排住在无定河西的山岭上。这山岭南北两座山头,娘娘住在南边的一座山头,将士驻北边山头,两座山隔了一道渠,可以呼应。数年后,叛乱平定,李广保正宫娘娘回朝,但却受到诬陷,被逐出庆阳宫斩首,后来人们便把娘娘住过的山叫作娘娘寨,李广住过的山叫作李广寨”。这样的故事与传统戏剧如出一辙,与历史不能吻合,可信度不高。传说有时经不起推敲,没有历史事件与之呼应,但有时传说也不是空穴来风,李广确实在上郡驻守抗击匈奴,陕北也至今流传着一句俗语叫“李广黜庆阳”,意思是有个总结了断。

暖泉沟山头古寨还在,上面留有烽火台一座,山巅出土夹砂灰陶、红陶。史前人类比李广来得更早,至今寨畔存有石墙数段,那便是久远的讯息,告诉我们历史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长。保家卫国的李广早已离去,但佑护乡民的神灵还在,山头今又新修了玉皇大帝、关圣帝君、九天圣母庙宇。寨南的山头便是娘娘寨,据长期研究长城历史的专家彭曦考证,娘娘寨山上残存的墙体便是秦长城遗址。

暖泉寨上眺望无定河川

暖泉寨上眺望无定河川

暖泉寨所在的无定河川一直是重要的军事要道,后来的历代王朝在河道边不断兴建寨堡,当年飞将军李广于此屯兵驻守也是符合军事常识的。今天的暖泉寨军事地位已经不在,山下火车汽车奔流而过,时光流逝,风烟散尽,当年的边塞要地已经成为交通枢纽与商贸集散地,“夜阑卧听风吹雨”之际,不会再有“铁马冰河入梦来”了。

西汉走过后,东汉登上历史舞台,绥德终于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实物记忆,那些出土的汉画像石为我们提供了更多解读历史的可能,汉画像石中骑马狩猎、挽弓射敌的场面何尝不是李广曾经经历的呢?岁月如梭,而今我们隐约还能从那些汉画像石中听到战马的嘶鸣声……

石虎湾——文化重生

子洲县裴家湾镇园子坪村河滩过去曾有两块貌似老虎的大石头,很是奇怪,据说这便是李广射石虎的地方,古称石虎湾(或射虎湾),后来因为有了水浇园子,村名也被改为园子坪,而那两块形似老虎的巨石的命运也发生改变,一块被洪水冲走,另一块在修公路时被掩埋,再无踪影。

绥德石雕李广射虎

绥德石雕李广射虎

关于李广射虎最早的记载在司马迁的《史记》中:“广出猎,见草中石,以为虎而射之,中石没镞,视之,石也。因复更射之,终不能复入石矣。”

唐代诗人卢纶的组诗《塞下曲》中就有一首专门写了李广射虎的故事:“林暗草惊风,将军夜引弓。平明寻白羽,没在石棱中。”

《子洲县志·杂录》中收录了一篇《石虎湾的传说》:“裴家湾乡石虎湾村,河滩有巨石两块,酷似虎形,称为石虎。附近有一泉水,叫宝泉。石虎夜间常去饮宝泉水,石虎湾因有石虎而得名。相传李广镇守上郡时,威震匈奴。一日,李广外出狩猎,归来时天色已晚,望见河边草丛中有一只白虎,忙取强弩,弓开满月,拼力射去。第二天早晨随从前往查看,却原是一块石头。李广所射之箭,入石数寸。李广自惊膂力,又搭弓试射,再不能入石。据说,石虎湾即为李广射虎之处,石虎即为李广所射之虎。”

如今石虎不在,但故事还在流传。园子坪村位于淮宁河流域,淮宁河古称走马水,河流冲击形成的一道川地叫重耳川,名字来源与晋文公重耳有关。重耳是晋献公的儿子,献公宠爱妃子骊姬,想把骊姬生的奚齐立为太子,就把原来的太子申生杀了。重耳发现危险后,逃往狄地避难12载,重耳在属狄地的淮宁河一带留下不少印记。

今园子坪村南山头有一古庙,叫作母子庙,那是用片石垒成的一孔窑洞,庙内供奉着一男一女两尊像。据当地老乡说,男的就是“割股奉君”的介子推,女的是他的母亲,每逢清明寒食节,村民们不分男女老幼都要带上子推馍上山祭祀。2013年,以淮宁河川为代表的子洲面花被确定为陕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。从2016年清明节开始,“陕西子洲子推文化节面花大赛”在园子坪连续举办数届,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开始被全国关注。

重耳比李广早来园子坪500多年,影响也比李广要大。时光流转,物证缺失;人口迁徙,口述的历史或许已经走样,但我们依然能在这些独特的地名中感受到久远的历史气息。

李广的故事为什么出现在绥德周边?这从侧面说明当时绥德一带为边塞要地,“飞将军”确实于此驻守。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人民对和平安宁生活的渴望,“飞将军”是一种寄托和希望。上郡故地,青山烟雨浓,河流故事多,源远流长的文化值得我们去探寻追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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